班固的《汉书·艺文志》说“《论语》者孔子应答弟子、时人及弟子
班固的《汉书·艺文志》说:“《论语》者,孔子应答弟子、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。当时弟子各有所记,夫子既卒,门人相与辑而论纂,故谓之《论语》。”《文选·辩命论》李善注引《傅子》也说:“昔仲尼既殁,仲弓之徒追论夫子之言,谓之《论语》。”由此可知:“论语”的“论”是“论纂”的意思,“论语”的“语”是语言的意思。“论语”就是把“接闻于夫子之语”“论纂”起来的意思。《论语》是记载孔子及其若干学生言语行事的一部书。“论语”的名字是当时就有的,不是后来别人给的。
《论语》又是若干断片的篇章集合体。这些篇章的排列不一定有什么道理;就是前后两章间,也不一定有什么关连。而且这些断片的篇章绝不是一个人的手笔。《论语》一书,篇幅不大,却出现了不少重复的章节。这种现象只有下面这个推论合理:孔子的言论,当时弟子各有记载,后来才汇集成书。所以,《论语》绝不能看作某一个人的著作。《论语》的作者有孔子的学生。《子罕》:“牢曰:‘子云:吾不试,故艺。’”“牢”是人名,相传他姓琴,字子开,又字子张。这里不称姓氏只称名,这种记述方式和《论语》的一般体例不相吻合。因此,便可以作这样的推论,这一章是琴牢本人的记载,编辑《论语》的人,“直取其所记而载之耳”(日本学者安井息轩《论语集说》中语)。又,《宪问》说:“宪问耻。子曰:‘邦有道,谷;邦无道,谷,耻也。’”“宪”是原宪,字子思。显然,这也是原宪自己的笔墨。
《论语》的篇章不但出自孔子的不同学生之手,而且还出自他的不同的再传弟子之手。这里面不少是曾参的学生的记载。如《泰伯》这一章不能不说是曾参的门弟子的记载。又如《子张》这一段又像子张或子夏的学生的记载。又如《先进》这一章是闵损的学生追记的,因而有这一不经意的失实。
《论语》一书有孔子弟子的笔墨,也有孔子再传弟子的笔墨,那么,著作年代便有先有后了。这点,在词义的运用上也适当地反映了出来。譬如“夫子”一词,在较早的年代一般指第三者,相当于“他老人家”,直到战国,才普遍用为指称对话者,相当于“你老人家”。《论语》的一般用法都是相当于“他老人家”的,孔子学生当面称孔子为“子”,背后才称“夫子”,别人对孔子也是背后才称“夫子”。只是在《阳货》中有两处例外,言偃对孔子说,“昔者偃也闻诸夫子”;子路对孔子也说,“昔者由也闻诸夫子”,都是当面称“夫子”,开战国时运用“夫子”一词的词义之端。《论语》著笔有先有后,其间相距或者不止于三五十年,由此可以窥见一斑。
《论语》一书的最后编定者,应是曾参的学生。第一,《论语》不但对曾参无一处不称“子”,而且记载他的言行较孔子其他弟子为多。《论语》中单独记载曾参言行的,共有十三章。第二,在孔子弟子中,不但曾参最年轻,而且有一章记载着曾参将死之前对孟敬子的一段话。孟敬子是鲁大夫孟武伯的儿子仲孙捷的谥号。假定曾参死在鲁元公元年(前436),则孟敬子之死更在其后,那么,这一事的记述者一定是在孟敬子死后才著笔的。孟敬子的年岁我们已难考定,但《檀弓》记载着当鲁悼公死时,孟敬子对答季昭子的一番话,可见当曾子年近七十之时,孟敬子已是鲁国执政大臣之一了。则这一段记载之为曾子弟子所记,毫无可疑。《论语》所叙的人物和事迹,再没有比这更晚的,那么,《论语》的编定者就是这些曾参的学生。因此,我们说《论语》的著笔当开始于春秋末期,而编辑成书则在战国初期。
《论语》传到汉朝,有三种不同的本子:()《鲁论语》20篇;(2)《齐论语》22篇,其中20篇的章句很多和《鲁论语》相同,但是多出《问王》和《知道》两篇;()《古文论语》21篇,也没有《问王》和《知道》两篇,但是把《尧曰篇》的“子张问”另分为一篇,于是有了两个《子张篇》。篇次也和《齐论》《鲁论》不一样,文字不同的计四百多字。《鲁论》和《齐论》最初各有师传,到西汉末年,安昌侯张禹先学习了《鲁论》,后来又讲习《齐论》,于是把两个本子融合为一,但是篇目以《鲁论》为根据,号为《张侯论》。张禹是汉成帝的师傅,其时极为尊贵,所以他的这一个本子便为当时一般儒生所尊奉,后汉灵帝时所刻的《熹平石经》就是用的《张侯论》。《古文论语》是在汉景帝时由鲁恭王刘馀在孔子旧宅壁中发现的,当时并没有传授。直到东汉末年,大学者郑玄以《张侯论》为依据,参照《齐论》《古论》,作了《论语注》。在残存的郑玄《论语注》中我们还可以略略窥见《鲁》《齐》《古》三种《论语》本子的异同。今天,我们所用的《论语》本子,基本上就是《张侯论》。
《论语》自汉代以来,便有不少人注解它。《论语》和《孝经》是汉朝初学者必读之书,一定要先读这两部书,才进而学习“五经”。“五经”就是今天的《诗经》《尚书》(除去伪古文)、《易经》《仪礼》和《春秋》。看来,《论语》是汉人启蒙书的一种。汉朝人所注释的《论语》,基本上全部亡佚,今日所残存的,以郑玄(127-20《后汉书》有传)注为较多,因为敦煌和日本发现了一些唐写本残卷,估计十存六七;其他各家,在何晏(190-249)《论语集解》以后,就多半只存于《论语集解》中。现在《十三经注疏》中的《论语注疏》就是用何晏《集解》和宋人邢昺(932-101《宋史》有传)的《疏》。至于何晏、邢昺前后还有不少专注《论语》的书,可以参看清人朱彝尊(1629-170《清史稿》有传)的《经义考》、纪昀(1724-1805)等人的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以及唐代陆德明(550左右-630左右)的《经典释文序录》和近人吴承仕先生的《疏证》。
关于《论语》的书,可谓汗牛充栋。读者如果认为看了此书还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,可以再看下列几种书:
()《论语注疏》——即何晏《集解》、邢昺《疏》,在《十三经注疏》中,除武英殿本外,其他各本多沿袭阮元南昌刻本,因它有《校勘记》,可以参考。
(2)《论语集注》——宋代朱熹(1130-1200)从《礼记》中抽出《大学》和《中庸》,合《论语》《孟子》为《四书》,自己用很大功力作《集注》。从明朝至清末,科举考试,题目都从《四书》中出;所做文章的义理,也不能违背朱熹的见解,这叫做“代圣人立言”,影响很大。另外朱熹对于《论语》,不但讲“义理”,也注意训诂,故这书无妨参看。
()刘宝楠(1791-1855)《论语正义》——清代儒生多不满意唐、宋人的注疏,所以陈奂(1786-1863)作《毛诗传疏》,焦循(1763-1820)作《孟子正义》。刘宝楠便依焦循作《孟子正义》之法,作《论语正义》。后因病而停笔,由他的儿子刘恭冕(1821-1880)继续写定。所以这书实为刘宝楠父子共著。征引广博,折中大体恰当。只因学问日益进展,昔日的好书,今天便可以指出不少缺点,但参考价值仍然不小。
()程树德(1877-1944)《论语集释》,征引书籍达680种,虽仍有疏略可商之处,因其广征博引,故可参考。
()杨树达(1885-1956)《论语疏证》。这书把三国以前所有征引《论语》或者和《论语》的有关资料都依《论语》原文疏列,时出己意,加案语,值得参考。
()杨伯峻(1909-1992)《论语译注》。张政烺先生说:“在今注中确有极高的学术价值的,可以达到雅俗共赏的境地。杨伯峻的《论语译注》《孟子译注》《春秋左传注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《论语》《孟子》成书较早,杨注虽对于典章制度的注释小有不足,但其解决难点,疏通文意,都有独到之处。”我们以为,张先生的评价大体是平实的。但是“学问日益进展,昔日的好书,今天便可以指出不少缺点,但参考价值仍然不小”。
()杨逢彬(1956-)《论语新注新译》。这书将现代语言学方法特别是语法学方法与传统训诂学方法相结合,采用电脑穷尽搜索例句,对《论语》中一百五十余个古今见仁见智的疑难词句进行了考证,提高了这些疑难词句解读的准确性与可信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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